2013年1月8日 星期二

2013閱讀雲林

親愛的孩子,



看到你們為了「閱讀雲林」練騎,看到妳們被曬的黝黑的臉頰,觸動我深層的思緒,於是動筆寫了這封信。



此程走讀三百公里路,將頂著十二度的低溫,逆著九級的強風,或許你會問我,為什麼要這麼辛苦騎車走讀雲林,開車直接到目的地不是更快嗎?我知道很多人心中有這個疑問。孩子你知道嗎?如果我們很容易得到一件事物時,往往不容易珍惜,就像我常常看到妳們吃午餐時,一碗飯沒吃乾淨,就直接倒掉。這對我來說是一件心痛的事,因為我曾經種過田,必須頂著烈日在田裡面工作,看到秧苗長成黃澄澄的稻穗,比誰都高興,一粒米也好,這彷彿是自己孕育出來的結晶,我們打從內心格外珍惜。



也就是要讓妳們有這樣的體認,此程老師們安排二十個鄉鎮,以你們興趣的點,進行深入的探訪,你們將經過林內湖本,看到工人辛勤製作地瓜粉;親臨林內分水池,讓你看到台灣最大的水利工程;沿著濁水溪一路到西螺,讓你們邀訪當地的業者,體會小鎮百年興與衰;探討虎尾糖廠的發展、看到廟宇宗教之美。



我們特地選擇一條往蚊港的路線,讓妳們頂著強風,看到台西海邊的蚵戶,泡在凜冽的海水裡,低頭在採蚵。一顆顆鮮美的蚵仔,必須有人在這種環境下獲取,甚至還需忍受突來的風災雨災肆孽。記得有一個當地的作家曾經告訴我:「百年前第一批來到此落腳的先民,以為躲避了海上的強風,登上的這塊陸地是老天給他們最大的賜福,沒想到一年裡,一半以上的時間刮得都是讓漁船團團轉的強風。於是隔不多久,就有誰的爸爸出海沒回來,誰的叔伯兄弟翻了船的悲劇發生。」生活在這麼惡劣的環境下,你或許會問:「搬走就好了呀!」但這或許是歷史的偶然,或許是環境的必然,居住在這環繞大海的島上,尤其這批長期和海搏鬥的住民,他們的血液裡已經學會怎如何和海和平共存,尤其在這令人發思古幽情的地方。



孩子,當你們貼著海岸線,走過雲林最醜陋、也是最美麗的海岸時,你們可能問我,為什麼有這麼多的水泥塊?我實在無法回答你,約略百年以前,雲林的海岸是全世界土地生長最快速的地方,低潮線以每年42公尺的速度向外擴張,四百年前的北港內海,目前離海二十公里。但短短幾年,萬年來堆積的嘉南平原,已經被我們這一代消耗殆盡,地層下陷,加上工業區進駐,硬是讓這美麗的海岸蒙塵。在出發前,從我們住家可以清楚看到玉山的雪線,難怪在清康熙年間編篆的《台灣府志》中,有記述:「玉山,在鳳山縣。山甚高,皆雲霧罩於其上,時或天氣光霽,遙望皆白石,因名為玉山」。但是這樣的情景,已被灰濛濛的煙霧掩蓋,當我們一群人坐在海邊時,舢舨不復,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根矗立的煙囪,還好,你們有幸踏入雲林最後一塊海岸林,緊連著海的樹林,就是這麼美麗、這麼安詳。



孩子,你們將循著海邊的味道,你們會經過雲林港口,你們的目光會被那黃澄澄的烏魚子吸引。冬季是烏魚盛產的季節,而烏魚子更是當地的特產,每逢捕烏大日,附近的魚市場人聲鼎沸,也形成捕烏、賣烏、曬烏魚子獨特的畫面。記得前年學長姐經過一戶曬烏魚子的家門口,學長姐圍觀烏魚子的吵鬧聲,早已驚動這戶人家,一位阿公推開木門,看到一群孩子,不怒反笑。不怪孩子打擾到他,反而喜孜孜地歡迎孩子來參觀。阿公黝黑的臉龐,鬢白的雙頰,看的出來長期與海搏鬥的滄傷。孩子一句沒一句地跟阿公聊了起來,逗得阿公大樂,直言孩子等他一下,只看到阿公跑進廚房,煎烤了一大堆的烏魚子請孩子品嘗,哇,這麼大手筆地招待,可以看的出來討海人樂觀豁達的性格。



隊伍如果再往前推進,會到口湖成龍村。這是近年來因地層下陷加上颱風積水不退,形成的大面積濕地。林務局直接用承租的方式,將五十甲地的水池全部租了起來,反而形成候鳥的新天堂。加上這幾年觀樹基金會的經營,國際藝術節舉辦,讓成龍溼地逐漸打開知名度,「候鳥來的季節」影片更是吸引遊客前來觀賞,小村開始有了新生活。而這塊沃土變成的溼地,十年前在我進行鳥類調查時,就已經紀錄超過一百五十種的鳥類,只是每年固定的因候鳥啄食魚苗的人鳥大戰,敗退的通常是自然,猶言在耳的是:「人都吃不飽了,還在顧鳥?」



離開海邊,我們經過北港、元長到大埤,你可以看到元長的花生勝景;也可以看到依賴花生田的小辮鴴;到大埤你可聞到酸菜獨特的氣味;你更可以看到斗南冬季大面積栽種的馬鈴薯,這些都是課本知識看不到的生活經驗。



每天夜裡我們看著妳們入睡。孩子,我不知道未來的你們會是怎樣的世代,但是我們這一代必須留一些東西給你們,知識易獲得,態度卻難栽,帶你們出來,希望讓妳們親眼看到、聽到、聞到、體會的到,將來有一天,世代交替,希望妳們對於生長斯土,有一份情感,然後善待環境,當未來面臨到重大抉擇時,記得有一年我們曾經一起騎車經過這些地方,大家一起坐在海邊看海。



校長寫於出發前2013.01.08

後記:一月10日到14日閱讀雲林的行程,已悄然結束,然而在孩子的心中,正如13日夜裡孩子分享心得時,孩子落下的眼淚,相信有一日,流下的淚水會澆灌這塊土地。










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