騎跡雜記之六-未竟

2009/1/17
醒來，仍在雨聲中，看來這半島的雨是停不了了。清晨六點不見晨曦的牡丹國小，遠方依稀可見山影重重，而你們已一一的滑行下校園的斜坡道，出了校門接續我們未竟的旅程。今天，我得接替木林叔叔駕駛貨車，無法陪你們騎完全程。
雨中，我在貨車的駕駛座上，看那稀微路燈下，你們看似嬌小的身影，卻規律沈穩的踩踏前進，我知道昨晚一夜的擔憂是多餘的，風雨奈何不了你們的雄情壯志，你們就如這半島上的樹種，風練就了你們的毅力，雨茁壯了你們的體魄。
車過旭海溫泉天才全亮，校長說：看到了台灣藍鵲，而你說見著了台灣彌猴。但我在車上，就見不著這些新鮮事，車上的空間與大自然是有隔閡的，而你們騎車卻是倘佯於天地之間。早餐尚未備妥，你們繼續空腹冒雨前行，往東出了山區，我們又望見太平洋了。時過八點，半島的雨絲持續的飄著，補給車帶著早餐趕上了我們，校長就地讓你們倚著礁石，享用這難得的海景早餐。雨乍歇海天自有一番不同的景色，海風雖強，但南國的風是叫人舒坦的，全然不似北風的凜冽。
順著公路的帶引，大海又離開了我們的視線，半島的地形是多丘陵的，前行的路起伏不定，而你們前進的速率依然快速穩定，神情充滿著自信愉悅。孩子！今天可是放手讓你單飛，你的表現也著實讓我高興不已，有幾段路程你似乎在挑戰自己，從押後的排尾，騎到領騎的前段車隊，距離後頭開車的我已好遠好遠，我看不清你的表情，但見你的車子一直緊挨著前車，想必你的心情是興奮高亢的。孩子！有很多事你可以做到的，只是你不願去嘗試，也無法去忍受過程中的挫折。其實人生就像此次“騎跡的旅程”一樣，必有些困難，必有些失落; 而人生的道路，起起伏伏，不也像我們這些日子走過的路一般嗎?進入滿州鄉，燦麗的陽光正在那兒等著我們，風雨總是會過去的，校長不也說：「無風無雨那怎稱得上旅行！」滿州鄉，熱帶季風形成了碩大草原，依附在道路兩側的坡地，更可見農人栽種的牧草，綠油油的，在南國真無法感受到隆冬的氣息。出滿州市街不久，車隊又往東行。下坡，車行甚速，不多時海又在前頭了。我們沿著海岸線前進，這是往鵝鑾鼻的路，特殊的氣候、地形造就了風吹沙的奇特景觀。校長在這兒向你們解說：季風將海沙上吹，堆疊出一層又一層的沙丘; 夏季當那雨水降下時，它又帶著海沙回到了大海。陸地、大海，大海、陸地，這千百年來循環不已的定律，就像一篇留傳久遠的故事，牽引出我們對這島嶼亙古的思念。然而校長卻指著我們一路過來的這條寬闊道路，它阻斷了海沙的堆疊，阻斷了海沙的歸鄉路。唉！孩子！人們想要的往往不是人們真正需要的。而慚愧的我們，在這賴以生存的島嶼上，往往替你們做了不正確的決定。
離開風吹沙上了個陡坡，墾丁大尖山出現在右方的遠處，而前方是一片緩坡的大草原。雖已近中午，但旅程將近尾聲，我們並不急於趕赴終點，校長讓你們在那兒盡情玩耍嘻戲。你今天心情好High，玩得有些過火，我本想制止，校長說：沒關係，讓你們放鬆一下。的確！天好藍，草是一片帶著鵝黃的綠，風中傳來你們奔逐中的笑聲，心情真的好輕鬆。
再度起程，轉了幾次彎，見到了鵝鑾鼻燈塔，但終點不是那兒，車隊彎進一條小徑，路旁標示著：「台灣最南點」。不多時，你們騎進了一條林蔭中的紅磚道，
而汽車只能停在外頭。我停妥車子，趕忙取下單車騎行，這最後的五百公尺豈能錯過。在島嶼最南點的立碑旁，校長領著大家謝山、拜海，也願上蒼永保台灣。
孩子！這一路上要感謝的太多了，國中時讀過陳之藩的「謝天」。他說：「因為需要感謝的人太多了，就感謝天罷」人越是成長，接受的幫忙越多，總越感同到這句話的道理。
曲終了，馱著你們馳行四百公里的單車都上車了，接著你們一一的上汽車。而你陪我開貨車運送單車回家。起程，你看著那車門被撞爛的休旅車問我：「爸！那車怎麼辦？」我知道你對那車子是有感情的，思緒回到你入小學的的前一天：
那年我面臨了家庭與事業的低潮，那天下午，就是這車子，載著我倆的家當，以及你跟阿媽化不開的離愁，回到山上，去面對那未知的未來。待我回過神，我說：
回去再看，能修就修，若不行，它也老了，在退役前陪著你們走過這一程，寫下這一頁歷史，也將劃下最有意義而完美的句點。